月球上的人 02
-神仙？
-妖怪？
-谢谢。
《大话西游》
02
裴珍映总觉得他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可能在某一个下雨天昏昏沉沉的睡梦里，或者在某晚八点档的电视节目里，或者在人来人往嘈杂的街头。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好像没有这么沙哑，那应该是朝气蓬勃带着少年独特味道的音色。
对方反倒没有犹豫，单刀直入认真地自我介绍。
“我叫赖冠霖，赖是耍赖的赖，冠是冠军的冠，霖…”他修长的指尖朝着外面一点，“就是这个，雨林霖。”
裴珍映脑子短路。
“不不，这是阵雨。你的霖是久下不停的雨。”
说完自己都拍脑门儿觉着尴尬。
赖冠霖却噗嗤笑出声。
“还是老样子呢。”
“嗯？”
“不让我进去坐坐吗？”赖冠霖声音里埋着喃喃的鼻音，“外面好冷。”
裴珍映着才注意到赖冠霖穿着黑色的衬衣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贴在胸膛的布料下隐隐地勾勒出专属于少年的酮体。
裴珍映脸颊一热，侧过身去。
赖冠霖走进门来，脱掉鞋子，径直走进浴室，娴熟地拿起右手边的毛巾，在淌水的头发上擦了擦，又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热水，自己小心翼翼抿了一口，端着走出来，冷不防地递给了裴珍映。
“你拿着伞，是要出去吗？”
裴珍映着才反应过来，慌忙摇着头，溢满了玻璃杯的水险些洒出来。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人，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都一气呵成，好像，在这里住过很久一样。
裴珍映脊梁骨发凉。
“你……”他看着坐在沙发上解开自己最上两颗纽扣的赖冠霖，声音有些发抖，“你到底是谁啊。”
赖冠霖看了看他，但很快又挪开了目光，盯着窗台上那盆快死掉的仙人掌。
“对啊，我到底是谁啊。”他自言自语般呢喃，“我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你不要绕圈子！”裴珍映有些急躁了，可他没办法对那张茫然的脸生什么气，只能自顾自假装厉害。“你赶快说清楚，要不然我报警了啊！”
“报警”两个字实则没有什么威慑力，赖冠霖看着他，眼神里依然是无限延伸的柔软。
“我说我是外星人，你会信吗。”
裴珍映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在一旁的鞋柜上，杯底磕在合成塑料上，发出一声闷响，水面晃了几晃，洒出小半。
“人模人样的，你怎么不说你是神仙？”他拿伞尖指着赖冠霖，“少拿这种伎俩骗人，你知道我是学什么的吗？”
“物理学。”赖冠霖伸出手，轻轻的把伞尖按了下去，“准确点说，是研究宇宙物理学。”
裴珍映瞪大了眼睛。
“你胡乱猜的！”
赖冠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垂眼眉的样子有些虚弱。
“你今年二十岁，你上大学二年级，你半年前搬到这里，你最喜欢的东西是天文图，方程式和大话西游，你最想做的事是登上月球，还有时光穿梭。”
他缓缓地抬起头，撞进裴珍映小鹿般慌乱的眼睛。
“裴珍映，这样的程度我还是胡乱猜的吗？”
裴珍映抖了一下。他感觉自己正赤身裸体地站在赖冠霖面前，没有一点秘密可言。他害怕这个人再说下去，会把他洋葱似得剥开来，五脏六腑都知晓个清楚。
他分明在心里拼命地说别去看，眼睛却磁石相吸般被牵着看向赖冠霖。
在那份大海一般溺人的温柔里，多了几分黑白分明的认真。
“你信我。”赖冠霖仿若祈求般的说，“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救你的。”
裴珍映的心一寸一寸柔软下来。
他再开口，声音小了很多。“那你总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会突然找到我，什么事情总要有个理由吧。”
赖冠霖撑着昏沉沉脑袋，脸色苍白。
“不，没有理由。”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你会知道的。”
他不再说话，垂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裴珍映蹑手蹑脚地走到跟前去，手背还没有触到赖冠霖的额头就已经感觉到了滚烫。
他叹了口气，手臂绕过赖冠霖冰凉的后颈，轻轻地把他放倒在窄窄的沙发上，赖冠霖蜷着双腿，婴儿般平静又安稳。
裴珍映给他盖了两床被子，又有些留恋同滚烫肌肤间的触感，手背在额头上试了又试，过一会儿又用指腹蜻蜓点水般的在赖冠霖眉间抚摸了一下。
裴珍映想，赖冠霖生病了，所以不能赶他走。
但其实就算他活蹦乱跳地健康痊愈，他依然会把他留下来。
可能是过厌了独自一人孤独自矜的生活，又或者他真地相信了赖冠霖的一番鬼话。
但不管怎样，赖冠霖已经自作主张地闯进了他的生活。
裴珍映没法改变。
他也不想改变。
赖冠霖朦朦胧胧里醒来的时候，裴珍映盘着腿沙发边的混纺地毯上，巴掌大的小脸一丝不苟地挂着严肃的表情。
“我会找个机会把你给解剖掉的。”他对赖冠霖说。
赖冠霖梦呓般嘟囔了什么，然后把手从厚重的被子里抽出来，手心被汗浸湿了，他朝着裴珍映张开怀抱。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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