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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pe Diem

月球上的人 07

“俘获说假设认为,月球本来只是太阳系中的一颗小行星,有一次,因为运行到地球附近,被地球的引力所俘获,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地球。”



07
最近裴珍映总是做梦。
梦到的无非是差不多的内容,虚无缥缈的浩瀚宇宙,包罗万象又残忍苛刻。银河在飞舞,恒星在开花。裴珍映就这么飘浮着,沉睡又醒来。

他在某一颗行星上降落,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小王子》,于是面前突然生长出一株娇艳的玫瑰花。
他想把那朵花摘下来送给赖冠霖,扭断花茎的那一瞬间忽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这朵玫瑰花将会带走你二十年的时间。
裴珍映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已经拿着花站在了浴室里。
他想叫赖冠霖的名字,却瞥见自己在镜子里的脸。那是一张四十出头的男人的脸,虽然谈不上衰老,但是却疲惫又沧桑,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粼粼的波光了。

裴珍映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他想大叫,然而哑巴似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赖冠霖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开饭啦!”他得意地说,“快尝尝我新发明的菜!”


裴珍映惊醒,刷地从床上坐起来,吵醒了睡在地板上的赖冠霖。
“怎么了?”是和梦里一样的声音,不过多了几分困倦。
“没…没什么,”裴珍映躺下来,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就是最近总做梦。”
“噩梦吗?”
空气静了几秒,裴珍映把脸埋进枕头。
“没事,你快睡吧。”
话音刚落,身下的床垫突然陷下去些,紧接着,一双手臂轻轻地环了上来。
“别害怕,”赖冠霖的声音通过枕头钻进裴珍映的耳朵里,痒痒的,“其实我有个特异功能,就是可以帮地球人驱散噩梦。”
裴珍映继续把脸埋在枕头里,“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赖冠霖没有说话,只是把裴珍映圈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在他的后颈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还真是奇怪,裴珍映那一晚没再做梦。


裴珍映是不害怕衰老的。他知道生老病死是人这一生无法避免的轮回,也知道不论如何都不会有人跳出这个死性循环,日复日,年复年,尽管他才二十岁,也已经看遍了很多个春秋。
但是在那天的梦里,他竟然觉得有些动摇,担心下一秒赖冠霖推开门看见的是自己已有了老去痕迹的样子。

赖冠霖太讨厌了,裴珍映心说,他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积累了这么多年的一点科学素养,全都被这人给搅黄了。



“小裴,今天就先进行到这里吧,你去和助理说一下,一会儿把报告送过来。”
“好的教授,辛苦了。”
“你的朋友今天没有来接你吗?”

裴珍映看了看空荡荡的窗外,“今天…他可能有事吧。”

“那天我跟你讲的事情,”教授顿了顿,“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一下。”
裴珍映心虚地点点头,心里却在发了疯地构造着一会儿面对赖冠霖时的说辞。

一切的起因是源于赖冠霖所谓的“接你回家”持续了将近两周之后,在一次同教授谈话的时候提到了赖冠霖也对这一领域有所造诣,实在不会撒谎的裴珍映告诉教授其实参与选拔的材料是两个人一起完成的。
本来以为教授会发怒,裴珍映还没来得及后悔却听见教授说,希望能让赖冠霖也加入小组一起进行研究。
裴珍映听到这个消息还挺高兴的,一方面想着赖冠霖也不用在家无所事事了,一方面开始幻想两个人一起工作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赖冠霖的态度却出乎意料。
“不去。”
“这个机会很难得啊,”裴珍映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教授都亲自邀请了,你这样我也没法交差啊。”
“我说了不去。”赖冠霖咬牙切齿,“下次不许这样擅自替我做决定。”
“什么叫擅自做决定?”裴珍映觉着委屈,“我这不是来咨询你的意见了吗?”
“那我的意见就是,不,可,能。”
裴珍映有点生气,“你当初要是没改材料,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赖冠霖也豪不示弱,“我改的那些东西,是我的老师很多年的心血,别说在这所学校了,你拿去国际都是先进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裴珍映一下子炸了,这位老师他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在心里却没有好感。原因,原因还用问吗。
“我才不稀罕你老师的心血,给我十年二十年我一样可以做到顶尖。”

赖冠霖凑过来,那表情裴珍映也是第一次见到。
“我给了你,是因为我只想让它出自你手,你不要,完全可以还给我。”



他们两个已经四十八小时零五分钟没有说过话。
裴珍映快憋不下去了,他想着今天回家怎么也得跟赖冠霖和解一下,什么研究组,什么大项目,他不管了,他就想要赖冠霖开开心心的。

手机响起来,是教授助理打来的,对方说突然有事离开了,可能没办法去送报告。
“嗯那没关系,我去找你拿报告送过去。”
走的时候路过了学校门口的蛋糕店,裴珍映想起来赖冠霖喜欢芝士,就买了一小块芝士蛋糕。
拿报告的时候助理还打趣,问是不是女朋友过生日了。
裴珍映红着脸说,没有的事。


空气里弥漫着芝士蛋糕的甜腻味道,裴珍映莫名地心情很好,甚至能边走边哼出些调子来。
他走到教授办公室门前,礼貌地敲了敲门。

“进。”

“教授,这个报告……”
裴珍映推开门,话说到一半却在嘴边停住了。

他看见赖冠霖就坐在教授的对面,稍长的刘海遮不住的,是他眼神里从未有过的锋利。
裴珍映手一晃,那盒芝士蛋糕的气味一瞬间飘散开来,遍布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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