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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pe Diem

月球上的人 08

“假定上帝决定不管宇宙从何状态开始,它都必须结束于一个高度有序的状态。”
“这意味着无序度将随时间而减小。你将会看到破碎的杯子集合起来并跳回到桌子上。然而,任何观察杯子的人都生活在无序度随时间减小的宇宙中,我将论断这样的人会有一个倒溯的心理学时间箭头。”




08

赖冠霖脸上的讶异只短暂停留,他的目光在与裴珍映交汇了一秒后就迅速地躲开了。
“看来教授您都设计好了。”他说。
“不是设计你,”教授不紧不慢地说,“保护自己的学生是一个老师应尽的职责。”
裴珍映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反应过来,想要打断却插不上话。
赖冠霖咬着牙说,“会伤害他的是你们,是这个项目,是这个宇宙,不是我。”
“赖冠霖,你在瞎说什么…”裴珍映小声地说,却被教授拦住。
“小裴,让你的朋友继续说。”

赖冠霖愣了一下,脸色一沉,“您放弃吧,您从我这里套不出什么话。”

“这项研究,从十年前就开始进行,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不行,”教授说,“而你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上来就笃定地否定我们,甚至目的不明地和我的学生纠缠不清…”他看了看裴珍映,转头又指着赖冠霖质问,“你从头到脚都是可疑的,怎么能证明自己没有害人之心呢?”

赖冠霖没有说话,却突然看向裴珍映,仿佛想要从裴珍映的眼中得到写什么。
是道出难言之隐的勇气,还是为此不顾一切的的信任。

“赖冠霖,听小裴说你叫赖冠霖是吗?”教授起身倒了杯茶,“以你现在的情况,就算我们报警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警察不可能查得到你的信息,对吗?”

赖冠霖眼神躲闪,他有些开始动摇了。

“原因只会有两个,一,你不属于这个空间,”
教授慢悠悠地呷了口茶。

“二,你不属于这个时间。”


裴珍映看到有细密的汗珠在赖冠霖的额头上冒出来,他坐在教授对面那张黑色的皮质沙发上,指尖因紧张而过度用力,在沙发上摁出一个小小的痕迹。
他知道此时的赖冠霖终于不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活了千百年的外星生物,被人击中了致命点,现出原形之后也不过是个年轻而普通的人,努力包庇着自己的漏洞百出。


奇怪,裴珍映非常不想看到赖冠霖这副模样,他还是爱赖冠霖的捉摸不透,他向往的一直是无解的宇宙深处。

“教授,”裴珍映也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觉得这些问题我们应该考虑一下再……”

“珍映,”赖冠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露出一个虽然疲惫却信心满满地微笑,“听我说。”
他看向裴珍映的眼神没有变过。

“我很抱歉没有一开始就和你说实话,因为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故事太长,而我只能解释因为某些原因,我从你的四十岁来到了你的二十岁。”

裴珍映头开始痛了,他的大脑跟着赖冠霖的声音愈跑愈远,仿佛真的来到了不远的未来。

“你就是我的老师,裴珍映,我是你的学生,也是和你一起生活的人。”

裴珍映突然想起来那些梦里,赖冠霖总是在自己家里忙前忙后,他坐在桌对面,有时安静吃饭,有时开心地说笑。
赖冠霖在梦里问,今天真的不用我去帮忙吗?
他回答不用。他让他去忙自己的事。

之后发生了什么,裴珍映遗憾地未能在梦中见证。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开始不断地错乱,像是被击碎了的拼图,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回原来的样子。
最后的最后,裴珍映只记得自己被地心引力重重地抓住了脚踝,天花板的灯也旋转起来,他来不及反应,却清清楚楚地向赖冠霖伸出了手。


他不知道这是否还在梦里。
他想但愿还在。





那天晚上裴珍映在医院陌生的床上醒来,赖冠霖就趴在旁边,眼睛里有鲜红色的血丝。
赖冠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珍映。”
吊瓶的点滴里输着不知是什么营养液,凉凉的,一寸一寸浸透了裴珍映的血管。
他大概是在醒来前就已经泪流满面。

“赖冠霖,你真傻。”他哑着嗓子说,“我从来都没有打算问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赖冠霖的脸在医院的白炽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我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了。”

裴珍映心里难过的要死,也许是为了那个四十岁消失在宇宙深处的自己,也许为这个二十岁落入宇宙陷阱的自己。

“那么你可以回去到他离开的一天前,或者一秒前也好,那样挽救他的生命也许更简单…”
“不,”赖冠霖把自己的手掌覆在裴珍映冰凉的手背上,二十岁的人手宽宽厚厚的,掌心很暖,“从一开始,我就很好奇老师年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会是个只会念书的痴人,还会是个一凑近就脸红的小傻子。

“但是你不要怕,不管要多久,有多难,我都不会让你出一点事的。”说到这,赖冠霖眉眼间多了份心疼,“我也笨的很,明知道都会叫你受伤…”
裴珍映翻过手掌反握住赖冠霖的手,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假设小行星在撞击时只会发生融化,那么这一事件已经没有危险性可言。赖冠霖是这样融化进裴珍映的二十岁的,他也许可以避免死亡,却不能避免重复爱上这同一个人。
赖冠霖在裴珍映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乖乖地把脑袋凑向了裴珍映的枕边。
“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去研究所。”他闷声说道。
“不用啦,”裴珍映用扎着针的那之后努力地摸了摸赖冠霖的脑袋,“我会和教授再解释的。”
“我明天开始和你一起工作。”

裴珍映怔了怔。
赖冠霖抬起头,眯起眼睛笑得像只巨型犬,趁裴珍映还没来得及反应,不知是第几次偷亲了他。

“我在找机会让你赶紧解剖我。”

裴珍映脸红了大半,“赖冠霖,我可是你的老师。”
“现在你还不是,”赖冠霖狡辩,“现在你只是我的珍映。”

一切事物,当被物主代词所有,都会显得格外迷人。


裴珍映把脸缩在被子里。
他突然想起来他给赖冠霖买的蛋糕已经不知去向,但为什么那股腻人的香气还停留在空气里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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