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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pe Diem

月球上的人 10

“不管现在的时代有什么缺点,他确实是每天都有新的事物和概念出现,每天都像过圣诞节,人是很贪婪,但是也很勇敢,面对浩瀚的宇宙,没有心里的爱和勇敢,我们就真的太渺小了。”

《星际穿越》





10
教授来上班时看到裴珍映独自站在办公室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除了窗帘缝隙中透出的几缕光,整个办公室都昏沉沉的。
教授把灯打开。“小裴,一会儿就要发表报告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裴珍映回过头来,眼眶红红的。
“教授,您早就知道了是吗?”
“知道什么?”
裴珍映缓缓扬起手中那张薄薄的体检单,连指尖都是颤抖的。
“为什么…”他声音变了腔,像是下一秒又要哭出来,“为什么赖冠霖会变成这样。”


赖冠霖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在衰老退化,尽管是一个二十岁的身体,却装上了年迈的血管和内脏,血小板计数值也低的吓人,因而才会出现上次那样血流不止的情况。
可那只是一道很小的伤口,裴珍映想,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算有人告诉他,明天会有小行星撞击地球,他也无所谓,甚至会用身下的一天时间来研究这个小行星。但是这张体检单告诉他,赖冠霖现在的状况也许非常糟糕,他却感觉到了恐惧。
惊慌,不知所措,无限延长的担心,都伴随着盛夏燥热的空气,让裴珍映的每一寸毛孔都紧张地冒汗。


教授突然问道,“你还记得在上课时我和你们讲到的外祖母悖论吗?”


[如果一个人真的“返回过去”,并且在其外祖母怀他母亲之前就杀死了自己的外祖母,那么这个跨时间旅行者本人还会不会存在呢?]


裴珍映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套假设用在赖冠霖身上也不合理啊…”

“不要急,小裴,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做解释的吗?”
裴珍映想了一下,“一个人可以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外祖母,但是…将导致世界进入两个不同的轨道,一条中有那个人,而另一条中…”
他停住了,脸上的表情重新布满了错愕。
“另一条中怎么样?”
裴珍映声音有些发哑,“另一条中,没有那个人。”

这就是当下最受界内推崇的平行世界论。

裴珍映快要说不出话来,大量的信息涌入他的大脑,把他缠的死死的,喘不上气。

教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先不要紧张,现在谁也不能证实,只是综合各方面来看——”教授顿了顿,“赖冠霖很有可能来自另一个时空。”

“他知道吗。”裴珍映问,“他自己知道吗。”
教授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身体应该很早就开始变化了吧。”

是,裴珍映想,也许在上次手指流血的时候就开始了,甚至更早。

“起初我的想法是,他所知道的理论先进于我们二十年,如果可以让他参与研究,那么这一领域的突破一定很大,或许对整个世界来说都是很有帮助的。但是当我了解到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才发现也许能够挖掘到更深的东西,因此才改变了想法。”

“所以那天他会在这儿出现,是因为…”
“因为他开始害怕了,”教授说,“他害怕还没来得及救你,他就先离开了。所以想尽快找到方法,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泪水夺眶而出,裴珍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哭包,可他就是揪着心难过。
“所以呢?”他哭着问,“找到了吗?”

教授轻轻地摇头。


“还没有。”





裴珍映跑回家的时候浑身是汗。
他说他没办法去参加发表,教授没有拦他。
他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想立刻,马上,现在就见到赖冠霖。
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停下来,拼命地深呼吸,又在发肿的眼眶上摁了几圈,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才掏出钥匙打开门。


赖冠霖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窗外的光洒在他脸上,连细微的绒毛都变得清晰可见,柔软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些眉眼,修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扫出阴影,样子乖巧地不像话。

光笼罩着他,像是要带走他。


裴珍映轻悄悄地在赖冠霖身边坐下,仔细地观察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恨不得把他每一寸肌肤都记在心里。
他小心地拉起赖冠霖的手,打开他的手掌,掌心的纹路缠绕着,直直地抓住裴珍映的心。
赖冠霖指尖有一道浅浅的痕迹,虽然不再流血,却显然没有愈合。

裴珍映的鼻尖又一阵酸涩。


赖冠霖睁开了眼睛,有些讶异。
“珍映,你怎么还在家?”他直起身来,“今天不是要去学校…”他看到裴珍映正抓着自己的手看,有些慌张地抽了回来。
“指尖怎么有道口子?”裴珍映尽力让自己的疑问看起来漫不经心。
赖冠霖把手背在身后,“唔…我忘记了,可能是被书页划到了吧。”

裴珍映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怎么了?”赖冠霖笑着说,“又看着我发呆呀。”


裴珍映看着他,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露出小小的虎牙。
“赖冠霖,我可以吻你吗。”


赖冠霖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嘴唇就已经变得柔软而温暖。
裴珍映从来没有主动吻过他,他的吻是青涩的,生疏的,力气很小,却有野心地吻过每一寸角落。
赖冠霖的手环上他的腰,刚要投入这个吻,却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滚烫地落在自己的脸颊,和这个吻融在一起,又咸又涩。

他拉开裴珍映,捧着他泪流满面的小脑袋焦急地问他怎么了。


裴珍映哭着紧抓住他的手腕。
“赖冠霖,这不是你要回去的那个二十年前,我也不是你要找的那个裴珍映。”

赖冠霖笑着问他,所以呢。

“所以你救不回你的老师,还会害死你自己。”

“但是我救了你啊。”赖冠霖说。

裴珍映被这句话夺了神,他呆呆地看着赖冠霖。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赖冠霖接着说,“你是哪个裴珍映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只庆幸自己可以遇到你,现在在我面前的,刚刚和我接吻的你。”

“那你呢?”裴珍映颤抖着抚上赖冠霖的面庞,“你怎么办?”

“我会留在你身边,不管你是二十岁,四十岁,还是一百岁,我都会在。”
赖冠霖眼神里的温柔大海未曾掀起波澜,却快要让裴珍映溺死其中。
“如果说老师是让我来到这里的原因,那你就是让我留下来的理由。”

他把裴珍映搂进怀里,二十岁的臂膀还不够宽厚,但是却很用力,像要把对方揉进身体一般。



裴珍映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他。
“赖冠霖,”他小声说,“这次换我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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