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星球
*「月球」番外
*
有人问赖冠霖，你十七岁生日的时候许了什么愿？
赖冠霖回答，我许愿永远停留在十七岁。
那个人得意地挑了挑眉。
还好你的愿望没有实现。
他说。
不然你就遇不到我了。
*
其实十七岁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年纪。
不是整数也不是本命年，甚至还比不上推后一年的成人礼。
十七岁的时候赖冠霖在读高中，开始发觉自己并不特殊，日复一日行走于固定的点线面之间。过度的疲惫早让他卸下了自负，和周围人变成了同类。
但他还努力保留着最初的快乐，笑的时候露出小小的虎牙和酒窝，眼睛弯成月牙形状，波光流转。
他喜欢彼得潘的故事，也想成为彼得潘。
他想拥有一座小小的星球，就像故事里的珍宝岛，他可以独自生存，也能无比快乐。
直到裴珍映出现，才终于打破了他的幻想，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脑海里的世外桃源。
倾盆大雨里，他撑起了伞。
拘谨又窘迫的，他第一次见到裴珍映。
成为裴珍映的助理是意料之外，也更像巧合。
赖冠霖习惯性地胡言乱语，不经意间口无遮拦。
他以为裴珍映会觉得可笑，数落他的天真。
可他没有。
他叫赖冠霖搬过去一起住。
再朴素不过的住处，却什么东西都已经备好了双人份。
擦的干干净净的，仿佛早就等待着谁的到来。
赖冠霖小心翼翼地踏进了另一个人的生活。
而年轻的心，总难避免被年长灵魂吸引的命运。
赖冠霖发觉自己好像爱上了裴珍映。
不可思议。
也许亿万年前就存在有什么古老的定律，或者他们的名字被刻在了某处时空缝隙的同一块石碑上。
他们的命运交相缠绕，像碧蓝湖海底纵横的水藻，土壤里盘亘的枝叶。
赖冠霖不想再孤独求生了。
他只想每天就这么醒来又睡去，挤在洗漱池前刷牙，对着镜子里的对方哈哈大笑。
只想和裴珍映一起变老。
*
赖冠霖是有些幼稚的。
说是幼稚，有时候说固执更为合适。
钻进穿梭舱前负责人站在控制台上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赖冠霖用力点头的样子虎里虎气。
倒计时开始的时候赖冠霖才突然觉得害怕，估计是刚才的决定已经用光他了仅存年轻的勇气。
他唯一的，同宇宙作对的勇气。
*
三，二，一。
*
裴珍映觉得自己在一片虚无里漂浮了太久。
久到错觉再次落地时，也许人类已经不再用双脚行走了呢？
他同一颗又一颗的星球擦肩而过。
这些星球总是形态各异，孤零零地散落在宇宙的每个角落。
他也曾经是这些星球中的一个。
裴珍映也有过十七岁，像赖冠霖一样。
只是他没有想过青春永驻的事，他的脑子里那时还只有条条框框的方程式。
尽管后来也装进了赖冠霖，但那已经是后来的事。
隔着穿梭舱，裴珍映第一次看到了他们一起生活的星球。
它是蔚蓝色的，在漆黑太空中，显得耀眼而特殊。
它真的很美。
*
当穿梭舱重新回到实验室，裴珍映以为自己不过经历了一瞬。
走出来时，却猛然发现整个世界却统统变得陌生。
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向他证明着，此时此刻已是他乘穿梭舱离开实验室的二十年后。
一时间，各大新闻争相报道起了二十年前神秘失踪生死未卜的裴教授重返的消息。
裴珍映被送去医院检查，他身体的一切，都与之前无异。
他也并无不适，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居然错过了赖冠霖整整二十年的时光。
这期间，赖冠霖有了什么成就？有没有走上和自己一样注定孤独的道路，还是已经把他遗忘，过起了自己的生活？
会不会已经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这时他刚刚听闻，赖冠霖在宇宙的四处找他。
并不意外。
*
地球与月球之间的距离是384000公里 ，光速到达月球约需1.28秒 。
阿波罗一号从地球飞到月球，一共用了75小时50分。
“其实我在漂泊时，看到了二十岁的裴珍映。他躺在他的星球上，样子有些疲惫，我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因为我知道那时候你也在。”
裴珍映看着眼前的人，笑起来时会露出小小的虎牙和酒窝，眼睛弯成月牙状，藏了一片浩大的宇宙。
时间难逆，他们为了抗衡宇宙而交换了一生青春。
于是就都不再年轻。
“我还真没想象过你变老的样子。”裴珍映说，“谁能想到我这一圈周游了二十年？”
让你久等了。
裴珍映看向窗外。这阵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好久。
“为什么每次你生日都会下雨？”
他想了想，又换了种说法。
“你为什么总在下雨的时候与我重逢？”
是不是你的名字里有个霖字，因此每每被世界垂爱时，就会被提起。
时光反反复复，一如既往。
可裴珍映依然觉着，赖冠霖还是赖冠霖。
不论他是四十岁，二十岁，还是未曾相识的十七岁。
都将是那个在狂风暴雨里突然降落的，在绵延细雨里永远诞生的，他的少年，他的星球。
他们看着对方，穿过滚烫的银河，宇宙的碎片一点点被拼凑。
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抖落了星。
裴珍映声音温柔，如同脚下这座蔚蓝星球。
“生日快乐。”
他轻声说道。
评论(26)